《不记恩仇》,又名《恩仇的彼方》。出自日本作家菊池宽之手。主要出场人物有:市九郎,三郎兵卫,阿弓,贤之助。
整体大纲:市九郎与阿弓偷情,被领主三郎兵卫发现后受到惩罚,中途市九郎错手弑主,与阿弓开启逃亡生活,落草为寇,以谋杀夺财为生。而后一次杀人中,市九郎不堪内心重负,决意逃走。而后归皈佛门,并在余后二十多年中投身于开凿天堑,以拯救堕桥众生。在即将竣工之际,三郎的儿子贤之助发现了了海的踪迹,并寻仇上门,市九郎心有愧疚,与贤之助约定在竣工后赴死。贤之助后来杀意渐起,决心暗杀,却在洞中被市九郎的努力与诚心折服,并加入工程之中。完工之日,两人放下恩仇,以泪相拥,市九郎亦如约般离世。
在情节结构方面,明线为市九郎为了赎罪所做的努力,暗线则为贤之助复仇之心的勃发与消散。整体叙事节奏是紧张的,间或有松弛,快节奏,多冲突,推进快,紧扣心弦。后期的重头戏是复仇,以人物对话和心理活动为主阐释主题,但整体篇幅却较少,结尾略显仓促,实为可惜。
叙事艺术上,双线结构,第三人称全知视角,上帝式展现各种人物的内心活动和情感变化。整体叙事腔调平稳朴实。伏笔或者倒叙此类常见的叙事方法使用较少,情节易懂明了。
语言上,淳朴自然,却又清新、惊魄,易懂有趣。
人物上,扁平人物有阿弓、三郎,主要是为推动情节发展而设立的人物。而立体人物,也正是两大主角,则是市九郎和贤之助。市九郎既残暴、失德、不忠,却又温良、坚忍、忠于理想,巨大的反差,其前后转折点在于归皈忏悔这一过程。贤之助则是孝顺、忠诚、正直的,为了复仇,几近狂热地踏遍全国山川,但同样是为了复仇,险些逾越底线,违反诺言,在复仇这一主题下,他热血果敢而又忠于心中理想,但又不择手段,乃至背信弃义。
作为中篇小说,其主要的主题有二:罪与罚,恩与仇,意即市九郎的罪孽,以及他和贤之助之间的恩仇。主人公市九郎事出花柳,弑君无道,有两罪,后滥杀无辜,谋财害命,更为一罪,随之而来的罚,则是长久以来的,直到死那刻才终结的内心煎熬与痛苦,还有被寻仇的那一天,有罪则罚,罚是必然的。市九郎受恩于领主庇护,却又犯下大忌,残杀恩公,这样的大罪,又何能不引来贤之助的复仇呢?两人恩仇的化解,却是由于市九郎欲施于天下的那一恩,于是,贤之助放弃复仇的结尾,便回扣了小说核心,形成完整的闭环,那一刻,他们到达了恩仇的彼方。
再来回看市九郎的罪过,他所受的惩罚难道与他的罪过可以相抵吗?难以断言。但是他所沾染的鲜血却永远存在,其犯罪的证据不会消失,至少可以断言说,他曾经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那他凿开石洞,打通天堑,而又救下数以千计的人之后呢?对于被加害的路人和三郎而言,他必然仍是不可饶恕的罪人,但对于被救的人而言,他却成为了英雄,恐怕很难从绝对意义上去断言是两者中的哪一个了。
最后回到两个人的恩仇之间,若贤之助违背了诺言,暗杀市九郎,恐怕就会成为众人眼中不择手段,可悲又可恨的复仇者,因为他与众人此时所坚信的义理激烈对抗着,如此看来,拼上生命和武士荣誉的复仇,是否值得呢?复仇后的空虚,又何以承受呢?或许正是由于这样的痛苦与煎熬,让贤之助在看到市九郎欲施恩于天下的决心和努力时,选择放弃暗杀,甚至在最后放弃复仇。在竣工那一刻,市九郎喜极离世的那一刻,他们共同到达了恩仇的彼方。
PsychoPass Sinner of System 3中,无论是系列名,还是主人公狡啮想要解开的心结,其实都与这本剧中引用书有许多契合之处,其引用意义,往下细说。
SS系列的全称是Sinner of System,系统之罪人。SS1的“罪人”是宜野座,弥生,SS2则是征陆,此三人,虽沦为潜在犯,在西比拉系统下于罪人无异,但却没有真正的犯罪行为,甚至是正直的刑警。而狡啮,在开枪之前,其实与他们是同一类人。开枪之后,则全然不同。因为他逾越了法律的底线,违背了一个刑警应该遵循的程序正义,本质上是一种动用私刑,于是他便成为了一个杀人犯。他是以这样的身份来完成复仇的,从此以后,“刑警”及其“保护所有人”的初衷和理想,对狡来说,似乎都成为了过去式,“开过枪后,你便不再是从前的你了”,这是复仇的代价之一,而且这也标志着他正式开始反抗系统,这种反抗,是系统之外的,也是暴力的。
逃亡生活的艰难、对母亲的抛弃、对家乡的怀念、革命受挫的无奈,它们作为复仇的另外代价,如同幽灵一般伴随着狡。在15年剧场版和SS3中出现的,那个像幽灵一般的槙岛圣护,并不全然只有商业价值——在我看来,有两种解释,其一是狡代入到“假如他还活着”式的情景之下,模拟两人的对话,就如同S1在杂贺教授的帮助下进行那般,狡在开枪前和圣护有这么一段对话,“我死后,你还能找到另一个我吗?”“我可不想再见到你”。另外一种解释则是:槙岛只是狡内心想法的一个折射,更多地在进行着自我批判和反思,如15年剧场版中与那位雇佣兵决战前,槙岛的质疑:“杀死一个军阀,又能改变什么呢”。无论是哪一种解释,都有一个共同点:狡沉重的心理负担及尖锐的自我拷问,这一切,同样是那一次不恰当的复仇所致。
同样是复仇,三郎兵卫的儿子贤之助,在决定以暗杀的方式完成复仇前,被市九郎的努力所感动,放弃了复仇,若是以不恰当的方式复仇,恐怕贤之助会为村民指责为罪人,甚至失去武士的身份,这便是复仇的代价。狡啮在谈及复仇时,直言“不值得为此拼上性命”。看着征陆叔给的旧时代刑警配枪时心中的五味杂陈,夜里独自眺望家乡的孤独背影,无不诉说着他对那次“任性”的复仇的悔恨以及对当初作为一个还未被系统异化的刑警时所拥有的美好理想的怀念。《恩仇的彼方》在此处的作用显然。它象征着狡啮对复仇态度的转变,对复仇的反思,以及将来的行动。剧中亦有暗示“市九郎杀死了主人然后逃走……贤之助找到了市九郎……那之后的结局呢?”“这由你自己去看了”。在狡啮的劝说下,丹增面临着仇人那一刻,选择放弃复仇,那样的复仇换来的只有王国更持久的战乱。丹增毅然的决定,使得王国至少获得短暂的和平。或许是巧合——书中市九郎未被复仇杀死,天堑更早打通,于是更多人得救了。
那么狡啮最后走到了恩仇的彼方吗?答案是肯定的。狡啮虽不再是刑警,还背负着复仇所带来的沉重代价,但他并未舍弃作为一个刑警的理想以及长久以来坚守正义的品格——从组织SEAu民主活动,到杀死一个“毫无意义”的潜在军阀头子,再到不顾危险打退山贼,最后以身入局,舍身去保护一个王国的百姓,去争取和平。他逐渐看淡恩仇带来的苦涩,正视当年的“任性”,重拾刑警时的理想,完成个人成长。
故事的结尾,他仍憎恨那个不得不让他去极端复仇的系统,却不憎恨系统下的人民,因为他曾是刑警,他还带着对刑警的憧憬,于是,他带着征叔所托付的手枪,重回了日本,重新回到系统之下,在系统之内与系统抗争。
“做你能够做的事吧”
复仇的故事告一段落,狡啮的抗争却仍在继续,紧接着的,则是Providence和S3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