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梅对李思意没有多大印象,顶多一个人缘好,还是个富家女,貌似还是个不良少女,她坐在斜后座的时候无意瞥见李思意耳廓上两三颗张扬而闪烁的耳钉。
是什么时候开始记住李思意这个人的呢。
大概是在她打暑假工那时候。
那时候她在酒吧当服务生,虽然环境免不了脏乱差,但胜在工资开得够高。韩梅不怕脏和累,而且韩梅缺钱。
于是韩梅顺理成章的接了这份工作。除了吧台火力十足的音响吵得她看不下去书以外,这份工作还算顺心。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来上班那会,对着同事递给她的服务生的衣服足足愣了两三分钟。并不是韩梅对衣服有什么独到的审美,而是她第一次穿不是裙子的衣服。
别扭的换上后穿得板板正正,那会她还只会扎高马尾,活脱脱一个大学生,和酒吧的夜场格格不入。
吧台的调酒师大她两三岁,每每看到她都被逗笑,说着你这么穿太死板我给你理理,可半天又没动作,东悄悄西瞅瞅韩梅的脸,半晌憋出来一句,也还看得过去就把她打发走了。
于是韩梅干脆也就这么打扮自己,保持她梳的一丝不苟的高马尾以及永远扣到最上一颗的扣子。
直到那天。
调酒师姐姐照例喊她去送酒,韩梅干活勤快利索,大家都爱喊她干活。
送去的是一张七八个人围着的桌子,面相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不过都是富家子弟,身上一件衣服就是韩梅打整个暑假的工钱。
韩梅向来不喜欢这类人,闷声放下酒打算溜之大吉,不想领带却被一双手猛的一攥,连着整个人拉向前,她趔趄了两步,碍于手的主人坐在皮沙发上,于是也被牵连着要跪下来,膝盖挨着的却不是冰冷的地板,而是某种奇特的,柔软的质感。
她跪在了一双皮靴上。
她皱着眉抬头,但还不至于骂人。一来她清楚两人地位悬殊,二来她没脾气很少和人犯冲。于是她只是抬起头想看清肇事者的脸,却不想撞上一双熟悉的眼。
李思意。
班上的语文课代表,上个星期刚评上奖的好学生。李思意。
而她此时此刻,就在这灯红酒绿,烟雾缭绕的环境里,穿着暴露而夸张的皮衣,脸上画着浮夸而精致的妆。
李思意看上去像醉了,脸上烧着不正常的红晕。
韩梅想原来好学生也会来这种场所,还不等她想完,领带又是一紧。
李思意凑到她面前,她能清晰的闻出她身上的酒气混着浓烈的香水气,掉了大半的深浅不一的口红,以及因为醉酒而烧起来的体温。
周围的一群人哄笑,看一出好戏般拍起手来。
韩梅闭上眼,对于这种情况她见怪不怪,一般都是说点难听的话,往上顶多泼两杯酒。只是今晚回去洗澡又得多手洗一套衣服。
忽然她膝盖底一空,猝不及防的跪在水泥地上磕得生疼,然后随之而来的,那双高跟皮靴用力的踩在她肩头上,她人重心不稳一晃就要向后倒去。
领带又被攥住,勒着她往前。同时踩在肩头的鞋跟隔着工作服不轻不重的一遍遍碾过,激起一种介乎于痛与痒之间的微妙感觉。
要给你开香槟塔吗?
她听见醉鬼说,声线都不稳,颤颤的还含着笑。感情这是把她当牛郎了。
她还没回话,什么冰凉的东西抵在她嘴边,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灌进嘴里,顺着嘴角溢出来流进工作服的领口里,冷的她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这是高度的烈酒,她明天还得上课。
酒精很快升腾起热意,连她也几乎有点神志不清。她不能挣扎,这是领班教过她的,何况她本来也没这么想。
李思意的脸在她眼前放大,还带着笑一直晃,头顶的灯也一直晃,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摇晃中开始模糊,世界也变得浑浊。除了踩在她肩上的鞋跟的感觉依旧真实锋利,好像那是一把贯穿她灵魂的刀。
领口的扣子不堪重负的崩开来,就像她脑海中崩着的一根弦断了,什么东西随之而坍塌。